成年人的生活到底有多心酸
成年人的生活到底有多心酸
一个鸡蛋嗑开了加点水冻到冰箱冰格里,想补充营养时取一块出来烧热水,放进去,丢一点紫菜就成了紫菜蛋花汤。够段同学吃一顿泡饭。
中秋节公司发的水果,段同学转身拿去换了现钱。中午在食堂吃饭,同事和下属吃不完的米饭和菜他也会带回去当晚饭充饥。下班后在烧烤摊兼职传菜,捡一些客人吃剩的饼或者串,就是第二天的早餐……
这是我一位年入三十万的段同学的故事,而我们很久后才明白他的艰辛。
忆往昔风流少年炙热真诚当首领,看今朝消瘦中年推脱聚餐做兼职
我有个同学段某,身高一米八四,体重不到一百,除了瘦也算是玉树临风,英俊潇洒。爱好历史和美女,也喜欢舞文弄墨写诗填词。上学时,人送外号“小段誉”。
用他当年对兄弟们说的话讲:“老子风流倜傥,玉树临风,谈过的女友比你们多十倍都不止。”
一想起他成绩优异,家境优渥,长相出众,人生旅途必然比我们这些穷鬼好过,上学时,大家也没少巴结他:“段总,以后你做了老板,给我留个位子,看厕所,扫地都行。”
段同学拍了拍胸脯:“有老子一口肉吃,少不了兄弟们一口汤喝。”
可如今,他的境况却让人十分不解。虽说也做到了某家装公司小区代理的位置,年收入至少30万起,但和往年争着组织同学聚会的情况比起来,他已经连续两三年推脱不来了。
一开始,我们都信了他的话。
他在电话里说:“哎呀,不好意思,公司临时有外派任务,我要紧急出差一趟,同学聚会就不去了,你们好好玩,代我向老师问好。”
第二年他又推辞:“今年同学聚会,我怕是去不了了,老婆非得缠着去三亚玩,这不机票都订好了嘛,等下次,下次聚会我一定去。”
到了第三年聚会,他又说:“不行不行,我恐怕没有空,公司最近赶新项目调我在新疆呢?我这会人还在这边盯着,等下回咱们再聚。”
我们一伙人都在猜测,老段是不是出了啥事?按照他的个性,连续三年不出现在同学聚会上,实在诡异。
但是问了一圈,没人知道他的境况。
就在我们想入非非,脑海里补充了上千个侦探故事时,聚餐那天,老段与我们以一种这辈子也想不到的方式相遇了。
那天晚上,我们十来个大学同学聚在一起,吃晚饭唱完KTV,免不了再去酒吧坐一会,出了KTV大门,一行人男男女女欢乐无比。
在马路边等车的时候,对面街边有一个烧烤摊,有几个女生嚷嚷着:“哎哎哎,都唱累了,咱们去吃点烧烤补充体力吧,不然下一局玩不动啦。”
老李和老张说:“行啊,那这样,大家在这里等车,我们俩快速穿越马路去买,啾啾啾!”
说着,二人比划着打枪的动作,嬉皮笑脸朝路对面跑去。
可是到了路对面,他俩站在离烧烤摊十几米的地方窃窃私语,不往前走了。
我们剩下的人在这头马路边等得着急,纷纷喊他俩:“别墨迹啦,干啥呢都?你两快点啊,怎么站哪儿开始聊天了?”
但是马路太宽了,街道上吵吵嚷嚷,我们的呼喊被淹没在风声、汽车鸣笛声、犬吠声里……
那烧烤摊升起的青蓝色烟气,正不断飘向摊主头顶的榕树上。叫的车来了,我们打电话给路对面那两兄弟:“老李老张,你们俩怎么回事,快回来吧,车都来了别买烧烤了。”
“我们俩……好像看见老段了。先把车退了吧。”电话那头,他俩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。
我们在这边反驳:“老段不是说在新疆吗?你们俩是不是喝大了?玩啥真心话大冒险呢?赶紧回来!”
“真的,老段正在烧烤摊做烧烤开啤酒🍺呢?你们快过来。”
我们一行人骂骂咧咧:“这俩货肯定在玩什么大冒险,拿我们当傻子呢?老段年收入好几十万,怎么可能在烧烤摊送菜开啤酒,两个痴货,看我们待会不揍他俩!”
因为订好的三四辆车又退了,我们十几个人难免心中不快,因为下一局要去的地方有点远,再叫车显然又得等。
风风火火走过人行道,还没开揍老张老李,另一个哥们已经眼尖的看见了老段,情不自禁喊了一声:“真是老段!哎,老段!”
我们一行人头皮发麻,虽然还没摸清情况,但这家伙突然大喊,实在令人头皮发麻。
正在上菜的瘦弱男人显然停顿了一下,他抬头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。又立马继续上菜,只是他的动作分明有了凌乱。
短短几秒的直视,灯光将老段的轮廓深深地,清晰地,刻入了我们眼里心里。
不明所以的我们一时站在马路上不知所措,有人窃窃私语:“怎么回事?不是说在新疆吗?”
“他怎么在传菜?不是说已经做到经理还是啥的吗?都年入三四十万起啊?他可不骗人的啊以前。”
“你他娘的为什么要喊他?这下怎么收场?”老张老李冲喊人的兄弟发火🔥。
这种相遇方式实非我们所愿,应该没有人想让朋友们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。
正当我们一行人议论纷纷,猜测不已时,老段过来了,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:“你们聚完了?还是准备去下一局?”
老张结结巴巴:“老段……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情况?转行做烧烤了?”
老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:“没,没有,就是下班了过来打个杂,赚点外快而已。不好意思了哥几个,我也没说谎,明个真要去新疆,那边新项目着急……”
老李给老段递了支烟,老段的手颤颤巍巍准备去接,看到烟盒是华子时又不好意思地推回来:“不抽,不抽了,戒了……”
老段眼眶里有泪水涌动,还想和我们再说几句话,几次想说却张不开嘴,他仿佛鼓起来勇气,正要开口时,烧烤摊那边老板喊他:“老段,快点上菜,你明天是不是不想来了?”
老段打着哈哈,冲我们笑:“那我,我先去忙了,咱们回头再联系吧。”
我们一行人还没来得及问个仔细,就瞧着他一路小跑回去传菜了。
可心中疑惑未解,又岂能甘心。
再次叫了车准备出发,但一行人明显氛围不对劲,都有些郁郁寡欢。
车子终于来了,我们尴尬地上车,希望快点消失,这样就能假装今晚没遇见老段,可谁知他又一路小跑过来了,手里是一大把小烤肉。
他把头伸进车窗,将肉串递给老张:“兄弟,今天对不住了,不是故意不来聚餐的,这些送给大家吃,当宵夜啊。我忙去了,走吧走吧。”
看着他摆手,又三步并作两步跑回烧烤摊干活,对着那些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客户点头哈腰。
我们更Tmd难受了。
“这算什么?这叫什么事?”
“老段不会没落了吧?不应该啊?他那会成绩最好,去的公司也是大牌啊?”
“看他如今这样子,可惜了我当年送给他那么多好吃好喝喽。”
众人在车上唏嘘不已,手里的烤肉吃的格外难受,味同嚼蜡,可是明明看起来闻起来,这烤肉都香气逼人啊。
好兄弟疑虑重重跟踪调查找真相,出租屋涕泗横流苦难中年熬断肠
老段为何深夜出现在烧烤摊传菜?
和我们讲完话走时,他分明擦了擦眼泪,当年风情万种的“小段誉”为何如今勾背驼腰?
我们实在有太多疑虑了。在接下来的酒局里,玩的并不愉快。
大家都在猜测老段的事,大致都趋于一个方向:“老段可能陷入了经济危机。”
就如此恍恍惚惚过了半个月,再问起大家,老段果然没给我们打过一个电话。
打给他时也总拒接,有女同学打给他老婆想探探口风,也发现换了号码。
老张和老李放心不下,又还都是单身,不像其他人都拖家带口,大家商量一番决定由他俩去负责侦查,看看老段到底遇见了什么麻烦。
老张老李在新拉的微信群里保证:“放心吧,老段是我们的好兄弟,眼眯着要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,还有一点,有些人嘴巴严实一点,这事就我们十几个人知道,别在传来传去了。老段一直好面子,懂?”
大家跟了一排:“好的明白[作揖]”
大群里几十个人静静悄悄,只有我们新拉的群里十来个人火热朝天,纷纷以各种渠道查找和分享老段的资料和能查到的近况。
就为了早点找到老段,看看发生了什么?我们这一群人着魔般做起了侦探。
可是老张老李又去了好几次烧烤摊都不见老段,之前他买房乔迁之喜,去祝福的朋友们又去了一趟那住所,早已经换了人家。
房子的新主人显然不知道老段去了何处,烧烤摊老板也说:“老段啊?干活倒是麻利,但每天来上班时都是一身西装,过来了才在那边公厕换衣服,走的时候又换成西装。这人肯定有故事,可是关我啥事?干了有两个多月了吧,你们那晚一来,我就知道他要走了。”
老张问他:“老板,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?”
胖老板烤着鱿鱼滋滋地响,汗水滴落在花短袖上:“不知道不知道。他看起来显然不想让你们知道嘛。我开始不想要他的,你说穿的干干净净的西装,长的也白净,至少是个白领吧。夜市这活熬的又晚,可能吃不了苦。但是听他说家里有人生病了,就试工看看,结果他又干活麻利,就勉强答应让他帮忙了。对了,老段每天晚上走之前,都会把客人吃不完的烤馍烤肉带一点回去,说是喂狗🐶,唉……也是可怜人呐。对了,你们是什么人?查他干嘛?他不会惹啥事了吧?”
老张老李搪塞着:“没有没有,我们是他兄弟,好多年没见失联了,好不容易上次看见他,今天来找他又走了……”
他俩看在烧烤摊问不出结果,呆呆的蹲路边点烟发呆,不约而同冒出两个字:“喂狗?”
老张:“你记不记得老段对动物皮毛过敏?”
老李:“废话!大学时候,老王他女朋友把她的猫送咱宿舍养几天,那老段前身都是皮疹,红肿得崩溃,还为此和老王干架了嘛。”
老张:“那他要吃剩下的东西?喂什么狗🐶?”
老李:“或许现在他好了呢?不过敏了呢?”
说着,老李深深吸了口烟,揉了揉眼睛骂了一句:“去他妈的生活!”
线索又戛然而止,除了得知老段家有人生病之外,我们毫无头绪。
就在我们愁眉苦脸时,班花倒是出了力,上学时也没少传出她俩绯闻,到最后不知为何她俩和平分手。
如今班花在派出所工作,眼看着找人情况不乐观,她咬咬牙向领导打了报告,靠内部关系查到了老段的信用卡记录,车辆管理记录,有无暂住证办理等记录。
这么一找,还真被班花找到了。
当晚,老张和老李顺着班花给的地址,一路开车弯弯绕绕,目的地在距离市中心很远的郊区。
很小很旧的小区里住了不少农民工,脚手架和各种工具堆积在楼道一侧。有三五个大爷在楼下花园看大妈跳广场舞。
老张和老李找了一圈才找到老段租住的那栋楼,老户型第六层,也没有楼梯。他俩爬到六楼,看着601的门迟迟没有敲响。
大喘着粗气直呼:“妈呀,电梯坐久了,爬楼简直累得要命。”
正要敲门时,601门开了,走出来几个黑眼圈极重的中年男人,穿着隔壁厂的工服,看样子是要去上夜班。
老李拉住一个人问:“伙计,别忙走,打听个人。”
那人不耐烦的问他:“什么事?我着急上班。”
老张赶紧递上香烟:“我们找老段,奥,段××,他住这里吗?”
那人接过烟,指了指门里面:“最里头靠厕所那间,你们运气好,他今天正好在。往常这个点还没回来呢。”
老张和老李说了声谢谢,又递了几支烟给那工人。窜进他所指的那间屋,顿时傻了眼。
只见不到十平方的房子里,塞了张双人床,一个破旧的小冰箱,两张小桌子和一把小椅子。
他们俩冲进去时,老段正用开水冲那块冻硬的鸡蛋冰,碗里有几丝紫菜碎。旁边是从公司带回来的,同事中午吃剩的米饭。
三人面面相窥,尴尬的能用脚趾扣出三室两厅。
老张和老李恨不得自个儿立刻消失。可掐了掐对方大腿,才发现这不是梦,是真的看见了往日的好兄弟。
老段显然没想到会被再一次撞破窘境。他维持着弯腰倒水的姿势,一时不知道站起来好,还是坐下好。
老李率先打破了僵局:“我们俩出来溜达,车开着开着就过来了。那个,这小区挺老啊……”
老段这才赶紧收拾床铺和桌子,结巴着说:“那还真是巧啊,挺巧……”
老张走进去拉开他的冰箱,里面空空如也,只有几盒米饭,桌上的鸡蛋冰格还未被收起,他拿起来闻一闻才发现:“老段,这是鸡蛋?”
老段窘迫的搓手,然后拿过冰格重新放回冰箱里:“坐嘛,你俩坐啊。”
老李看着这一览无遗的屋子,和老段沧桑的脸火了,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开始臭骂:“你小子TMD到底遇见什么事了?你这是什么情况?你每天都吃的什么东西?你就在这住着?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老张还没来得及阻拦,老李一拳就将老段打倒在地。
想来老段虽然长的高,但太过瘦弱,又长期营养不良。
随即,老段抱着头“哇”一声嚎啕大哭。
“老段,有什么事告诉哥们,咱一起解决,你这样看的我们俩多难受,我们三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吗?”老张蹲下来扶着老段的肩膀问。
老段再也忍不了了,抱着他涕泗横流。
断断续续说出了他隐藏的秘密。
老母亲绝症缠身重孝老段报母恩,膝下儿年幼染病中年父亲累弯腰
原来早在三年前,老段的母亲就查出来尿毒症,为了看这病,老段一家把老家的别墅卖了,没够,把市里的新房卖了,没够。
老段一边工作赚钱,一边想法子救治母亲,转了好几次院,找了好多专家,一天几千几千往外花,看着老母亲做肾透析人越发瘦弱,老段痛不欲生。
一开始只是花钱,他和老婆的工资还有存款勉强够用。
可上天啊,总是不愿意放过她看好的猎物。
第二年,他们三岁的儿子就查出来自闭症,不说话没表情走路一歪一扭,总是一个劲画画发呆。
送去康复治疗医院,一个月又是大几万的开支。
老段因为家庭原因总是在工作上分心,出了好几次差错,职位也被连降几级,早已经不是年入三四十万的经理,要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起跑市场了。
母亲和儿子都需要人照顾,老婆只得辞了工作照顾老人和孩子,挤在这破旧的出租屋里,他老婆要么睡在医院贴身伺候婆婆,要么是在医院看着儿子,夫妻两时常因为钱吵架。
所有经济压力都在老段一人身上。
他将省吃俭用发挥到了极致。租住在破旧的小区里,每天通勤五个多小时上班,晚上兼职送外卖或者去餐馆传菜。
但家里两个病人啊,短短三年,就花掉了三四百万。老段的家底空了,还欠了不少钱。
吃别人剩下的,捡同事不要的,甚至扒拉垃圾桶和小区老奶奶抢纸箱子……
老段近一年过得最苦,可是大家都不知道。
后来,老张和老李去医院看望了孩子和老段的母亲。也发动同学们捐款帮助老段。
全班背着老段,一共募捐了56万,以集体的名义送去给老段解决困难。一大半是老张老李出的,其他人都到了中年。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养,同学们自觉的没有附上详细名单和数额,就是为了不再让他还。
老段感动的痛哭,跪在地上向班级代表老张老李道谢。
但那笔钱,其实支撑不了多久。
一年后,老段的母亲还是撒手人寰了。他的儿子情况有些好转。
葬礼上,老段再次向来吊唁的同班同学下跪道谢,他说:“其实我母亲病的第一年,就有人让我放弃治疗,让母亲走吧。可是我下不了这个决定,我问她:‘妈,如果你走了,我就是孤儿了,你留下来好不好?’我母亲很疼,一直流眼泪,她想走,但看到我哭,她点头说好。”
“第二年,又有人让我放弃吧!说病人本身就很痛苦。我舍不得啊。那是我妈啊。最后这两年,我老婆照顾孩子和我妈,人也憔悴了不少,我没照顾好她们三,我是个无用的男人。”
“我母亲最后陪我的时光,是同学们给我的,那笔钱让我母亲能多陪我半年,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各位的恩情。也感谢我的妻子,不离不弃。没有因为我穷破至此离开……”
那天的葬礼,众人皆泪眼婆娑。多数人是听了老段的讲话而流泪。
同学们鼓励老段,为了孩子和妻子坚强起来,好好努力过日子。
老段也从原公司辞了职,进入老张的公司做起了总监。
看着往昔的兄弟过得不好,他们没有人再嘲笑,而且尽力去帮助,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心酸,在老段身上让我们看尽。
老段说:“35岁了呢,下个目标,就是买房子,让老婆孩子重新有个家。”
我们都相信他,因为他是老段,他身后,还有我们。